小小说 | 馋鬼杜大牙
◎ 布 衣
杜大牙的门牙是真大,就像电影《黄飞鸿》里那个牙擦苏,把上下嘴唇都撑了起来。不过,杜大牙出名,不是因为那两颗门牙,而是因为嘴馋。
杜大牙在煤矿上班,不研究怎么干好工作,却整天研究怎么吃好。上世纪90年代末,煤矿工人薪水低,很多人仅是吃饱穿暖而已,根本没闲钱打牙祭。杜大牙脑瓜儿活,没有钱改善,就用工夫改善。别人下班后玩牌、做家务,杜大牙却一门心思地琢磨吃。最初,杜大牙也就是薅把野菜,吃顿野菜包子。后来,便“以吃入道”,吃出了特色,吃出了非同一般。他上山逮兔子,下河摸老鳖,弹弓打飞鸟,只要是块肉,杜大牙就会绞尽脑汁地炖到锅里吃到嘴里。杜大牙用树枝做撑杆,用细铁丝做陷阱,在兔子往来的路上下套;用烟熏猪獾,勘探好地形,这边生火烟熏,那边举着铁锨静观其变,猪獾一露头,一铁锨下去,半个脑袋没了;下河网虾,先下兜网,再用炒香的麦麸引诱,瞅准时机,一拽兜网,鱼、虾就兜了上来;用鸡肠子作饵,放入笼中,诱捕老鳖,老鳖爬进去,爬不出来,前一天下笼,第二天起笼,看见老鳖瞪着黄豆样的贼眼,滴溜溜乱转,杜大牙那个高兴劲儿就甭提了。
杜大牙不仅好吃,而且口味还特别重,别人不能接受的食材,他照样吃得津津有味。有人看见蛇,避之唯恐不及,杜大牙看见蛇,两眼冒光,像是狼见了羊,一踩,一摁,一抓,一甩,那蛇就成了囊中之物;夏天蛙鸣、鼓噪,人见人烦,杜大牙头上戴着矿灯,一手拿编织袋,一手执杆网,哪叫声响往哪去,看见一只捉一只。这还不算,杜大牙还下夹子捉田鼠。逮五六只田鼠,烫吧烫吧,褪去皮毛,就是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酱烧田鼠肉。有人私下里说,杜大牙是属狗的,没有不吃的。
说归说,杜大牙捕捉活物确是一绝,烹饪饭菜更是一绝。逢年过节,大家就喜欢去杜大牙家吃稀罕物。鸡鸭鱼肉不吃,就吃没吃过的。杜大牙忙来忙去,一会儿端出来一盘爆炒老河蚌,一会儿端出一盘泥鳅炖豆腐,一会儿端出一盘霸王别姬。霸王是蛇,姬是斑鸠。有人吃过霸王别姬,不是这个味儿,问杜大牙怎么做的,和饭店的味道儿不一样。杜大牙说:“你那是用黄鳝和家鸡炖的,怎能和我这地地道道的野味儿比。”
杜大牙嘴巴快活了,生活却不如意了,儿子到了该结婚的年龄,却一直处不来对象。也不是处不来对象,他也处过五六个,但到了关键时刻都出了岔子。这岔子没出在儿子身上,却出在了杜大牙的嘴上。女方来矿上打听,有人说,天底下那么多人不嫁,怎么看中了他们家啊。女方往深里询问,越听越反感,好事自然就没了下文。
杜大牙老婆贾菊花跟他又哭又闹,说:“咱们离婚吧,儿子跟我姓,这样总比让孩子打光棍儿强!”
杜大牙和贾菊花还没有离婚,儿子却从外边领回来了一个媳妇。儿媳妇是南方人,嘴皮子利索,一天到晚啰嗦个没完,还撺掇杜大牙不要下窑挖煤了。
杜大牙说:“不下窑挖煤,咱吃啥喝啥?”
儿媳妇说:“你开一家野味儿餐馆,保准挣钱。”
杜大牙的野味儿餐馆,在儿子儿媳的撺掇下开张了。起初,杜大牙请事假、休病假,餐馆单位两头跑。后来,尝到了甜头的杜大牙辞了工作,一心一意地开起餐馆来。
据说杜大牙的野味儿餐馆菜样独特,风味别具一格,生意极火爆,要想一饱口福,必须提前两天预约,否则不是没地方,就是没有食材。几年下来,时来运转的杜大牙在市里买了房、有了车,日子红火起来。
对于这种传闻,我半信半疑,不置可否。年前,跟朋友在市里聚会,走进一家餐馆,发现老板是杜大牙。这会儿杜大牙不掌厨,正在大厅里陪食客说话。
我们快吃完的时候,杜大牙过来了。我戏谑地说:“作为工友,我该怎么称呼你呢?是喊杜大牙,还是叫杜老板?”
杜大牙听了,笑着说:“还是喊杜大牙吧。”
我说:“那好,不过今天我得称呼你杜老板了,你发家致富的秘密可否透露一二?”
“老板不敢当,发家致富更不敢当。不过这么多年过来,我总算明白了个道理。”杜大牙打着哈哈,说:“即使再简单再庸俗的事情,只要做到了极致都是学问。”
(作者单位:冀中能源峰峰集团有限公司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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