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煤矿的夏天

中国矿业报 评论 2022-05-27

  ◎  布  衣

  煤矿的夏天,不同于农村。

  煤矿的夏天,忙里有闲,充满了生活的情趣。农村的夏天,越热越忙,衣裳沾满了汗水。从农转非到煤矿,我耕种过土地,当过工人,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。

  1958年煤矿开始建井,原为大淑村勘探区小屯井田;1971年正式生产,划归牛儿庄矿管理;1982年独立成矿,改名为小屯矿,后来破产重组,又更名为新屯矿。无论怎么改名,她都是我们的煤矿、我们的土地、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。

  煤矿地处太行山鼓山东麓,站在矿郊,看到鼓山蜿蜒南去,峰峦叠嶂,很有气势。矿北有牤牛沟,西南有香山水沟,一年四季水流不断。有水流的地方,当地人称之为沟,我们外来人称之为河。沟壑交错,水系发达,正是避暑乘凉的好去处。

  我刚上班那会儿,经常去老道泉水库游泳。水面宽阔,波光粼粼,一个猛子扎进水里,在几米外再钻出来。长吁一口气,晃掉头发上的水珠,从肌肤到身心都浸满了清凉。后来,母亲从农村来到煤矿,便剥夺了我游泳的快乐,她宁可花时间盯着我去职工澡堂洗澡,也绝不让我去水库游泳。

  那年,温州人来矿建水井,住在我家隔壁,他们的食材让我们开了眼界。水里的鱼虾,自不必说。淤泥里大如拳头的蛤蚌、水洼里的田螺、牤牛沟浅流里的花蛤,甚至游走于无形的蛇、咕呱乱叫的青蛙,只要落在他们手上,就会端上餐桌,成为难得的美食。他们见我们好奇地围观,便夹起一条蛙腿或一个花蛤,非要我们尝尝。他们越是谦让,母亲越是避之若恐。但他们的大快朵颐,却也给了我尝试的勇气。趁着避暑乘凉,我挽起裤管,打着赤脚,下到淙淙水流里,捉多半盆子花蛤尝鲜。或在静止不流的腐水里,捡拾些田螺,来满足口腹之欲。

  我甚至还学着他们的样子,在老道泉水库的浅水区,从淤泥里扣了一袋子大逾拳头的蛤蚌。烹饪蛤蚌,是一项既费时又费力的技术活。剖蛤蚌需要时间和耐心,切蚌肉需要认真和刀功,要宽如韭叶,薄如纸张。过水更有讲究,不能冷水下锅,要沸水轻汆。笊篱这么一搅,再这么一晃,蚌肉就得出水。两秒太短,三秒刚好,五秒则老。老了的蚌肉,就咀嚼不烂了。抄过水的蚌肉,佐以葱姜大蒜辣椒爆炒几下,迅速出锅,肉如筋头,汁如鲜奶。此物只应天上有,人间能得几次闻。我认为这是人世间最美的美味。

  夏天雨水多。一场雨水一层绿,猪毛菜、扫帚菜、灰灰菜遇水萌发,既装点了大地,也抓住了母亲的眼睛。母亲经常薅猪毛菜、扫帚菜,焯水、剁碎、拌馅包包子。绿色纯天然,吃进嘴里,那股青涩的味道,瞬间在味蕾上绽放,仿佛置人于绿野之间。那时,家里没有院落,走出屋门就走出了家门,墙根砖缝里也钻挤出不少杏仁菜,薅两把,焯过水,捣蒜凉拌,就是开胃小菜。这时市场上的时令菜,也层出不穷,莴笋、苦瓜、黄瓜……应有尽有。

  酷暑难耐,窝在家里,盘算着做什么饭菜,也是一种难得的安详,抑或清闲。想想此时,农村正是赶忙施肥、打药、锄地的时节,两相对比,各有千秋,我在煤矿的那些清贫的时光,便少了很多不必要的苦恼。

  时令出了三伏就是立秋,尽管立秋离真正意义上的秋天还很遥远,但高温、暴雨等极端天气已经像上了岁数的老人,暴躁的脾气明显减弱,甚至连打雷都有气无力了。那一年因为年轻和在职工宿舍居住的缘故,我成了应急抢险队员,区里还发了一条蓝色的毛巾被。毛巾被质地厚密瓷实,掂在手里沉甸甸的。

  属于我的那条毛巾被,我一直用到了现在。我结婚那年盖的是它,至今小女儿盖得还是它。虽然二十年过去了,但那个夏天的一切,我还记忆犹新、历历在目,就仿佛昨天才刚刚发生似的。

  (作者单位:冀中能源峰峰集团有限公司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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