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  高   峰

　　说来你都不信，我的情人不是美女，我的情人是石头。

　　我和石头的情缘，是属于那种一见钟情型的。我们巧遇于13年前，定情于还乡河畔，山盟海誓于花石山下，耳鬓厮磨到此时此刻，还将长相依偎到眉发银白、地老天荒……

　　淙淙溪水、烂漫野花、芬芳空气，这是我第一次踏进还乡河时，扑面而来的见面礼。那是1995年的春夏之际，我在红裙文友的陪伴下，踏入这片芳草云水的腹地。远方开阔的田野上，层层麦浪翻卷舞动，空中不时飞过追逐云朵的灰鸽，清凉的溪水冲刷着我的双脚，幽幽的野花芳香随风沁入我的鼻腔。我陶醉了，迷失了。

　　突然，就是在某一个时刻，哗哗的水声、轻柔的风声、灰鸽滑过的呼啸声、野花颤动得窸窣声，甚至红裙文友兴奋而快乐的呼唤声，刹那间全部戛然消失了。在那一瞬间，我的双耳仿佛凝冻在真空中，但心脏却分明发出了轰轰巨响，我面涨腮红，瞳孔放大。事后我才知道，那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不管不顾的一见钟情的感觉。

　　我爱上的对象是还乡河中的五彩花石！它们一枚枚静卧于水底，反射着穿透溪水的阳光，红色的点、蓝色的条、绿色的纹、黄色的斑、黑色的圈……斑斓的色彩，把水面映衬得辉煌灿烂。它们是石头吗？石头怎么有这样梦幻的色彩？石头怎有这样迷人的容颜？说它们是天上落下的彩色泪滴，谁会不信？说它们是水神丢下的花样年华，谁会不服？

　　我真的是无可救药！对石头的爱情到底该怎么解释？说我憨傻可以，但不如说我心纯意真；说我呆头呆脑可以，但不如说我和大自然原本就血脉相亲。我捡起这枚，又去拿那枚，把那枚塞入兜中，又把这枚捧在手里，一枚也不想错过。

　　红裙文友在一旁笑我痴态。他拉着我溯河而上，来到一座花石山下，将五彩花石的身世一一道来：花石山所产五彩花石早在明代就已被列为皇室贡品，为皇帝和嫔妃所专享。夏季山洪暴发，花石卷入还乡河，冲刷激荡，渐圆渐润。年长月久，成千累万，静卧于水波之中，辉映于日影之下，烂若披锦，灿若流霞。当地人们取其石子，或供于案头以为清赏，或系于小儿颈下以图富贵文昌。相传曹雪芹深谙此习俗，把它写入了《红楼梦》，贾宝玉落生时口衔的宝玉，其原型就是还乡河中之五彩石子。

　　红裙文友的讲述，出其口，入我耳，留我心。神奇的五彩花石啊，我深深地爱上了你。你愿意跟我走吗？我想你一定会愿意的。但如果你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，不能跟我走，那也不要紧，因为我会像你一样，让自己的身体也变成一枚石头，和你一起并排静卧在水底，一起尽情地享受河水的抚慰、阳光的照耀……